官场上的人，对打听别人爱好这种事非常的敏感，一听就知道要干什么，房秘书揪住他的耳朵训斥道：“你小子别打歪主意，那是我媳妇的三姑夫，实在亲戚！”

他揉揉耳朵干笑：“我能有什么歪心思，说的好像我要坑人家似的，我什么为人你不清楚吗。”

“在我这里打马虎眼，你小子还嫩了点，我知道你想干什么，你不就是想把老杨挖走，替你打工吗，你承不承认？”

“好吧你猜对了。”

李湛承认自己对这个干巴瘦的男人有一点点企图，但这不过分吧，企事业单位的技术人才下海挣钱，80年代就流行了，华为的任正非，早先就是化纤厂的技术员，参加了78年的全国科学大会之后才投身商海的，这对他们没坏处，放弃铁饭碗，加入自由竞争市场，能够更好的为社会服务……

他这一通冠冕堂皇的说辞，不好使，房秘书不同意他这么做，说：“你不了解老杨家里的情况，他待在药监局就是最好的，你别瞎掺和。”

“我这不是瞎掺和，我是为人民服务！”

“服务你个棒槌，你够了啊，别跟我耍心眼。”

房秘书举着公文包，朝他脑袋上敲了两下，警告他，别搞小动作折腾老杨，他悻悻地点头答应下来，心里却老大的不自在。

江城也没有别的食品技术人才，只有老杨拿着国外常青藤大学的营养师资格证书，是最高水准的业内人才，不折腾他，百鱼糕配方就砸手里了。

而且他有些好奇，为什么房秘书不让老杨下海？

老杨家里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？

揣摩一路回到厂里，正好碰见洗车的苏泰安，苏泰安把一份资料递给他，之前交代的任务，已经顺利完成了，这是水产大王彭德帅的资料。

翻了翻，上面很多信息他都知道，没必要细看，苏泰安道：“我已经想好了几种让他人间蒸发的办法，要不要合计一下？”

“这件事先放一放，你去查查药监局的技术员杨瑾。”

苏泰安一愣：“这又是为什么？”

李湛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，原来是为了网罗人才。苏泰安很高兴李湛第一个想到让他帮忙，用得上他，才能凸显他的价值，他看中了李湛的商业才华，也希望李湛能看重他的办事能力，目前为止，他很满意自己在李湛心目中的地位。

接到任务，麻溜的开车跑一趟，半天时间就把杨家的秘密调查清楚了。

杨瑾的家庭很不幸，母亲老年痴呆，时而清醒时而糊涂，生活不能自理，身边必须有人陪伴，而他的妻子苗素红前年得了胰腺癌，自顾尚且不行，根本没时间照顾老人，此外，苗素红的病情很严重，必须吃一种名叫力泼素的进口药，这药非常贵，两千多一盒，在这个年代属于天价药，杨瑾本来工作不错，收入不低，为了买这种进口药，家里已经没钱了，还欠了五六万的债务，就这也吃不起。

为了能让妻子活下去，杨瑾动用了自己在药监局的关系，从国外搞来一批力泼素，所以房秘书的话是对的，他不能离开单位，走了就没法通过单位里的关系给妻子买药。

说完之后，苏泰安出了个主意：“力泼素没有获准进口，出现在国内是不合规矩的，如果说出去，杨瑾一定会受处分，工作也可能保不住，可以用这个当条件，威胁一下他。”

可行。

但太狠了点。

李湛微微摇头：“老杨为了挽救妻子，才悄悄的倒腾进口药，咱们把他举报了，他会恨咱们一辈子的，这样会招来反效果。”

“那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两千多一盒，一盒能吃半个月，一月四五千，一年六万，外加诊疗费之类的杂项，一年小十万的开销，比杨瑾的工资高三倍多，但对李湛来说，不过就是VCD一周的流水而已，算不得什么天价。

他可以替老杨承担下来，只要老杨愿意辞掉公职，给他当技术骨干。

“去杨家走一趟？”

“好。”

两人按照调查的地址，来到三药家属院，江城有个第三制药厂，是药监局的前身，许多人是从三药匀过去的，还住在之前制药厂的家属院里。

家属院盖着红砖老楼，单侧回廊楼体，三楼尽头的两个房间就是杨家，一间给老年痴呆的杨母，一间他们夫妻带着孩子住，总面积60多平，楼道里搭建了一个露天厨房，有煤球炉和煤气罐，窗台上摆放着油盐酱醋，墙角下堆满了煤球，还有许多中药渣子，堆在簸箕里不舍得扔，大概是苗素红吃剩下的中药。

李湛刚刚走到门口，就听见里面一阵抽抽噎噎的哭声，李湛按住苏泰安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，于是两人隔着窗户偷听。

里面有个中年妇女哭泣着说道：“妈，别打了，这不是小偷，这是您孙女小玉啊，昨天还认识的，怎么转眼就忘了……”

大人孩子都在哭，老人则是絮絮叨叨的辱骂着什么，声称这个十岁出头的女孩子是跑到他家里偷缝纫机的，攥着火钳子一顿戳。

火钳子刚刚用来烤红薯，烧的通红，把她孙女小玉戳的趴在地上不敢动，背上烧伤，一片片的红印子，哇哇的哭个不停，苗素红病的起不来床，眼看着婆婆发疯，却无法阻止，又气又急，哭的肝肠寸断。

这时杨瑾还在单位工作，大概很忙，座机打不通，家里乱成一锅粥了。

探明情况，李湛连忙冲进屋里，把老太太手里的火钳子抢走，同时给苏泰安使眼色，务必按住这个疯了的老太太。

谁知老太太一看见他，欣喜的说道：“儿啊，你可算回来了，你媳妇糊涂了呀，家里进了贼都不认识，咱们的缝纫机差点让这小鳖孙偷走。”

李湛一呆，心说我不是你儿子杨瑾。

看到苏泰安在旁边点头，立刻反应过来了，连忙放下火钳子，利用自己稀里糊涂获得的身份，安慰老太太去隔壁屋休息。

这老太太虽然疯了，身子骨倒是挺好，抱着煤气罐下去换煤气了，李湛担心她迷路，让苏泰安在后面跟着照应一下，等到屋里只剩苗素红母女和他，他才说：“嫂子别怕，我是杨大哥的朋友。”